从父辈的工厂到我们的大厂,人要逃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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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随机信箱】从父辈的工厂到我们的大厂,人要逃向哪里?

播客背景:

拼多多员工猝死事件(维基百科)

北京时间2021年1月3日,网传年仅23岁的拼多多新疆分部员工因加班过多而猝死。对此拼多多官方知乎账号于4日8时19分49秒回答相关问题,声称“你们看看底层的人民,哪一个不是用命换钱,我一直不以为是资本的问题而是这个社会的问题,这是一个用命拼的时代,你可以选择安逸的日子,但你就要选择安逸带来的后果,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努力的,我们都可以。”该回答由其自行于当日8时20分17秒删除。

部分网民谴责此言论,并保存拼多多的回答截图。其后拼多多声称网传自己在知乎的回答的截图为“伪造”。但不久后知乎官方账号“知乎小管家”发布回答声称该回答确为拼多多官方账号发表,还给出了详细的发文和删帖时间。

拼多多随后声明:品牌营销合作公司员工李某某先前因参与活动而登录了拼多多的知乎官方账户,在知乎回答问题后发现登录的是拼多多的官方账号,于是在发布后30秒内删除,故其发言不代表拼多多官方,事发后拼多多已经暂停与该供应商合作,修改密码回收账户,并将进一步追究相关人员责任,并坚决反对李某某所发布的言论,对其造成的负面影响表示真诚的歉意,并将立刻对官方账户进行全面排查整改。拼多多也上传了李某某的手写道歉(其中李某某的全名被马赛克处理)。

知乎次日以影响恶劣、将机构账号外借给个人违反了知乎相关规定为由,拼多多的知乎账号一度被永久禁言,后改为禁言15天。目前,知乎上输入“拼多多”不能搜索到拼多多官方账号。


zhiqi,适野,建国:
三位主播好。

拼多多系列事件所带给我的震惊与恶心感,肯定远不及那些真正经历过大厂压榨与夺舍的人们。但每次想起那篇被疯狂转发的特稿,那些鲜活的或者曾经鲜活的人,又在以一种怎样的面目为时代这只巨兽献祭。

年末岁初是跳柄转岗高峰,作为普通人的我,每年的某些时刻都会因为经受社会毒打而产生一种竹杖芒鞋轻胜马的自我膨胀。但当我打开各大招聘网站幻想着独自超市大采购的快感从天而降时我才意识到,我的价值远不及超市临保货物来得有吸引力。至少,它们还能被有需要的人带回家,而我,只配已阅。

每每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五年前的那次离职。一名毕业季的学生,一则急聘的公告。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当年单纯的我以为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意气风发,可等待我的却是长达一年的梦魇。和来信的波友一样,那片我小心避让努力隔绝的禁区其实已经被车轮碾碎嵌在每一寸肉眼可见的皮肤上。甚至时隔五年当我在路上听到和那个主管同音的名字,我仍然会不自主的吞咽口水,大脑空白一个波断后才艰难得拔起右腿再假装自如地轻轻落下。还有每次健身教练总要提醒我做动作时要抬头,要向前看的时候,我多想告诉教练,我怕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到曾经那个卑微而倔强的自己。“公司在千万人中选中了你,你就应该感恩戴德!”,”外面的草都干成什么样子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啊!“这几句如今看来毫无逻辑可言的话却被当时具极诱惑性的薪资包装成为一次次戳破我底线的银样镴枪头,所以 live to work 还是 work to live 的问题,仿佛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刚从象牙塔出来的我们憧憬未来,而现在的我们只想在床上躺平;曾经的我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的我们在前浪与后浪的夹缝中来回横跳。就像我现在还在迷惑,财务工作与绿植维护的关联性何在?地主选家奴的戏码如何从舞台唱到现实?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试着思考了可能的答案:前者大概是红配绿、赛狗屁的传统审美文化,后者也许是艺术来源于生活但终将回归生活的铁律。

这个时代的打工人在经历各色各样的被pua后,无论选择离职还是继续忍受,都还有漫长的自我否定需要对抗。“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喜欢高看自己贬低他人。有时是以拒绝来高看有时是以合作来高看。”说这话的罗翔老师遭受过网络恶意攻击,他肯定也产生过自我怀疑,但他仍然相信,“本质来说每个舞台都有自己的价值,你需要做好这个舞台赋予你的你想要做的事情。有一天别人说,下去。那你下去就好了。所以我不能弃演。”不能提前缴械,是我们对抗这个无处不竞争大环境的盔甲。

1918年梁济向25岁的儿子问出了经典的那句“这个世界会好吗?”,经历过魔幻史诗般2020的我们有答案了吗?我没有,但我有点好奇自己手中剧本的结局,也忍不住想咬破手指添上几笔注解。我要演到最后鞠躬,看着大幕落下,管它台下人声鼎沸还是一片漆黑。

写作期间经历无数次易稿,还是想尽可能以轻松的语气来探讨这个话题。教条的鸡汤说:真正的放下应当是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嗯,但那是工具,而我,是人。

这是我作为波友的第一次投搞,语言粗糙还请见谅。也希望这封信能像郑渊洁爷爷回复读者来信中说的那样:这封来信现在就住在我的家里,风雨无虞,请放心。谢谢三位主播。

2021.1.16 深夜脑电波动


三位姐姐好,看到拼多多的新闻,想到的其实是我爸爸。

爸爸也在大厂上班,不过此大厂非彼大厂,是传统的轻工业大厂,是国企,也是我们当地的支柱型企业。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总是在睡觉,小的时候妈妈做好晚饭,让我叫他起床吃饭,他也只知道睡觉,有时候生气嫌我烦,会一脚把我踹下床,那个时候觉得很委屈。后来才知道,他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每天都是那样,睡眠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应该是最最宝贵也最最渴望的事情了吧。

我读学前班的时候,学校搞合唱比赛,老师让我去当指挥,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集体活动中充当与众不同的角色,妈妈专门给我买了一条粉色的新裙子登台,不过那天妈妈要上班,所以是爸爸去看我的表演,上台之前我特意在观众席里找爸爸的位置,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表演结束之后,还是没找到他,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回家敲门,也没有人给我开门,我当时猜他应该是被叫回厂里加班了,所以一个人走到他们单位去找他,去了单位,也没有找到他,最后才知道,他那天实在太困了,所以跑回家睡着了,于是错过了我的演出,也没有听到敲门声。

我有时候在想,我跟爸爸的关系后来渐行渐远,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从第一次被他踹下床,让我不要吵到他睡觉,从他第一次缺席我认为的重要时刻开始。

但我也知道,一天只有24个小时,大厂每天拿走了他一半多的时间,他要做一个好工人才能挣钱养活这个家,那他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做一个好爸爸了。

也是小的时候,因为他们都要上班,没有人送我上学接我放学,所以读小学的第一天,爸爸教我怎么坐公交车去学校以后,之后都是我一个人上学放学。妈妈会在早上出门的时候给我上午坐公交往返的车费,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再给我下午的车费,但妈妈常常被临时叫到厂里去加班,那个时候手机并不普及,她有时候匆匆忙忙从家里赶到厂里,来不及告诉在学校的我,于是我中午到家一直敲门也没有人应,只好又背着书包走回学校,饿着肚子上一下午的课,然后放学再走回家,那段不到3公里的路,小的时候觉得真的好长好长啊,感觉走了很久很久还是走不到家。

我长大以后和他们聊起这些事情,嘲讽他们居然也不担心我在路上会被人贩子拐走或者是被车撞到,他们跟我说:“担心呀,咋不担心喃?哎呀,妹妹(四川对女儿的昵称)你不懂,要挣钱的嘛,没得办法。”

我……懂呀,就像你抽不完的烟、睡不完的觉,都是为了让自己工作的时候可以更清醒,不然一不留神被机器绞掉手臂的人、掉进窖池再也没能爬出来的人、在午夜骑着自行车下班路上被大货车撞死的人,就会是你,而不仅仅是你那些倒霉的同事们了。

我后来读《回归故里》,里面写道:“工业生产系统无耻地将他们消耗殆尽后便抛弃了他们。”于是首先想到的是爸爸——是皮包骨头、瘦骨嶙峋的他,是体检化验单上密密麻麻的箭头,显示多项器官机能均不健康的他,是30几岁的时候出门就被人家调侃说像60几岁糟老头子的他。

我有时候很狭隘地想,996的员工尚且还能发声,还会引起关注。那他们呢?我那些在工厂、在工地8107的父辈们呢?在那些大厂的生产效益与地方政府GDP政绩紧紧联系的中西部地区,那些日复一日在工厂里超长待机的他们,在夏天超过40℃的厂房里,仰头饮尽一瓶又一瓶的藿香正气液只求不要在流水线上倒下的他们,被领导回以“干得了就干,干不下去就滚”的他们,他们感到绝望、感到痛苦、感到愤怒之时,该怎么办呢?

要呐喊吗?他们似乎都不知道应该向何处呐喊,他们甚至也不相信呐喊会有意义,唯有忍耐,唯有宽慰自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没办法。

可是,真的……没有办法么?

comments

这个太扎心了,想起来在美国七年,中国人太有钱和中国人太可怜这两种认知一直交错。官富二代开着法拉利在纽约街头爱国嘲笑香港人穷,低人权优势的代价们每个家庭都有着每个家庭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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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和大厂,并无区别,毅种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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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个态度,开心就好,工作与生活需要自己平衡,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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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大厦崩塌前,谁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可惜改开以来如此风云巨变的年代,却没有什么记录这段时期乡土文学作品(近年来影视作品倒是有部分)。
从南北差异来看,我生长的南方更是乡土文学的荒芜之地。
当初读呼兰河传时有感。

2 个赞

这味道, 啧啧啧, 不予评价, 虽然也是种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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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父辈国企也不是铁饭碗,到时候要下岗还是下岗,现在公务员也不能说是铁饭碗,只能说是比外面稳定

大厂钱多啊,没资格和血汗工厂比

2 个赞

还是比较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