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是稀疏的。
前半看的纸质书,陆求实翻译,后半是电纸, 茂吕美耶译(相当难记,看过一遍就忘的名字)
我不得不说我对纸质这一媒介的接受度越来越低了,习惯了电纸阅读。也许是纸质字号太小,每一段几乎都只读进了第一句,前半本让我能集中注意读的仅仅四五处。而进入后半,注意力就很集中了,可能有译者的影响,另外剧情密集度也不能忽略。
前半相较琐碎,也没有刻意像剧作一样交代人物关系,理清系公(系子),鸢尾,甲野,小野,宗近的人物关系很费力。
另外我中途也抱怨这部作品的该在对话前面表上A. , MJ这样的标识,对话每次一进行就很长,尤其是开场时宗近和甲野的对话,完全没插上人名。前半注意力稀疏的我,就连一句话是谁讲的都分不清,狐皮背心究竟是谁穿的,也是待到将近结尾才搞清楚。
这是一部妥妥的戏剧。
我对戏剧了解不多,看过的屈指可数,威尼斯商人,三岛写的几部。这里借着《挪威的森林》中读古希腊戏剧的渡边的话。这部作品就像欧里庇德斯,在剧情的最后会出现一个角色,把原来看似解决不了的问题全部解决。这本小说中宗近就是那个角色。但这又是合理的,所有的问题的缘由只是出于小野的纠结和爱体面,而宗近却不折不扣地率直,而且相当随性,一切的问题只要一次坦率就能解决,但在小野的视角里,我却感觉无论如何都进退两难。
先提一下这部作品的总体印象,后再挑一下我格外在意的地方。
在译者的序言里面提到了这是夏目由教职转到了全职小说家后的第一部作品,写得完全算得上是恋爱小说,由于刊载数量变多,他压力也激增。似乎这部作品并不在他所有作品里占有有力地位,相反在学界还觉得这部作品很差。
巧的是我看过为数不多的戏剧里有威尼斯商人,这两部给我的感觉极其像,更巧的是我上一部小说看的是《心》。更早以前看过《我是猫》。
就看过的夏目这三部作品来说,可以推测他的作品受众是相当广的(几乎所有的东方人),以及它几乎完全不受时代的限制。读中国很多现实主义作家,在缺乏时代背景的情况下,是很难读的,而且很无聊。我不怎么读中国文学大概也因此,太沉了。举一个不受时代约束的例子《围城》。(也许有人觉得它小家子气,但我喜欢这样的。)我不喜欢很多一讲立意动辄家国往上的人,虽然《古剑三》中“星火相传,奋飞不辍”会让我动容,但我更多还是考虑和反思自身(大概感叹了下我的一一生相对于千秋百代而言太短了。),“小家子气”和“大格局”只能说是着眼处不同,我更喜欢观察作为人的自身,不管时代地区如何,所以我“小家子气”,甚至有点抵触“大格局”。我身上也许有些问题也许和一百多年前的人毫无差别,就这点而言,是无需谈论时代的。所以,这么说来其实作品也不一定总要反映时代的问题。作为个人本身就已经有太多问题了。
夏目的三部都有反映——扭曲又自我矛盾的人的身上存在的某些自己察觉不到的劣性,与可能的解法。
在《虞美人草》中,这个解法由宗近给出,在《心》中,先生选择把问题永远埋葬。但读者也会自己剖析,循着作者的暗示给出自己的答案。
很有意思,如果说《心》和《虞美人草》两本单独而言我只会说推荐,四星,但把它们放在一起,我最近同时看了这两部,它们有相当的关联,我就会说,力推,五星。
更巧的是两本读时我都是前半不知所云,后半才集中注意力,也许它们在我的脑中以神奇的方式拼合在一起了。
很多的作者总是不断地,孜孜不倦地,下意识地描绘着相同内核的故事。导演我也知道若干(是枝裕和),这像是情结。
在《巴黎评论》中,提问者对村上的作品进行的概括大概是:一个男人失去女人(或者一样东西),并且他在失去后总会开始找寻,因此改变,可能会在两个世界之间交替。并且通常在寻找的过程中会有另一个女人来帮助他。相比于失去的女人,这个女人会更加活泼,热情,而且举止毫无拘束。而被找寻女人则相反,她可能冷淡,遥远,宁静。
村上也认可这样的概括,这样重复的描写,在作者一部部推出作品后读者常常会认为是黔驴技穷。但是,夏目在《心》和《虞美人草》中描绘的问题大抵一致,而且两次的描述使得其更加清晰,并且也试图解决。
人们总是无法抓住困顿自己至深的问题的全貌,或者忧心着那根本无法解决,而夏目和大多重复着叙述着类似的事情的作者们的描写并非重复,而是探索,如果能够一次性阅读主题关联的几部的话,就问题的困顿而言或许会有帮助。当然作为小说,故事性不能被忽略,而《虞美人草》除了琐碎也没有别的缺点了。
我有点懂了为什么三岛写那么多剧本,戏剧是最简洁明了,堪称大道至简的小说形式,反映问题反映的暴力直接,而且不带作者观点。而悲剧总有一种魅力,甲野文本末尾的一段话可以作为参考。也许我到了可以读莎士比亚的年纪了。
我格外在意的部分。 - 也许我该去入赘
抛开我前面隐约谈到的人性需要的率真和活在世间需要的体面的主要矛盾。
我不得不说,系子时一个令我很意外的女子,不管时鸢尾还是小夜子,她们都只是剧作中的角色,她们的行为和性格是可以放进常理和条框之中的,我可以简单地说,鸢尾是个粗暴和玩弄别人感情的女子,而小夜子是一个单纯,柔弱的女子。但是对系子我不能简单概括,也不能下定论,但她又那么简单,单纯,这里涉及到一点,她和甲野谈到的“不嫁人,保持不变比较好”,“你这样一直无忧无虑。”
1.她有慧根(这此在佛教里似乎是指她能够顿悟,聪明是有的,但更多是纯真。)
我格外地在意,她和甲野关于“动了就会变”,“离开父母和哥哥就会变”,“会变聪明”,“还是不嫁人得好,一直不变就很好。”
“我不想嫁人”
我当时也确实感受到这段对话中系子的纯真/不得不说甲野哲学家的名头不是随便叫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家。哲学终究不能同文学混为一谈,文学家常常苦闷境况,或者感伤,但甲野那分无所谓处境的念头是真的超然。文学家比起哲学家还是要更加讲求现实和实际一点啊。
我觉得系子在那次对话后变了,就像菩提树下顿悟,她跳出了作者设下的角色的设定,从一个“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妹妹”变成了一个“决定一直天真无忧的妹妹”,不是变聪明了,而是更清楚更明白了,从原本的懵懂,到决定能够一直一成不变下去就好。
如果能够定格美好,那也是一件值得动容的事情了。
于是,我也难以一言概之,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但无论如何,我喜欢她这样。
另外,我也仍决定甲野那番话值得多琢磨,人保持一成不变是件好事情也说不定。(也许有人会杠说没有一成不变之人,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但却有越来越纯粹的人,比如放下我执的高僧)。
要不,我以后去入赘吧,为了能让对方保持不变,而不因为动而生变。
虽然初看的时候注意力涣散,但行笔至此,我觉得夏目不再陌生,只是一个名号。可以说心和虞美人草中我想要的部分也嚼得仔细,还回味了一番。
人的意识和注意,难说难评,记得的总是喜欢的,看到的也总是容易记得的。正因这神奇的机制,才会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作品吧。